所谓青春

  


        我似乎是个没有青春的人。在无限延长的童年和猛然到来的成年之间,青春并没有给我留下多少时间。

        十几岁的我,每日的生活,无非是课堂里走神,操场上发呆,回味一些不属于我这个年纪的快乐,幻想一些必然不会到来的未来。教室,宿舍,一日三餐,早上六点到晚上十点的课,没有意外,没有惊喜。所谓的考上一个好大学并不能成为青春开始的憧憬,我从来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学习,只是相比于考高分的喜悦,我更恐惧于考低分时存在意义的消失,除了分数与排名,我的人生似乎写不上任何东西。

        没有志同道合的朋友,没有青梅竹马的懵懂,没有一个想要奋力去追逐的目标,甚至没有一个可以沉迷其中的兴趣。脑子里终日的昏昏沉沉,塞满了穷光蛋的窘迫和情感缺失的迷茫。我不知道这些问题从何产生,又如何解决,只能逃离,逃得越远越好。所以我对大学的选择,唯一的评判标准就是距离,我几乎要去到中国最北边的城市,但是到底我也是个意志软弱的人,折中选择了没有那么北的北京。

       当我坐上去北京的火车时,我开始觉得我的青春大概是真的要开始了,我甚至开始有些期待四年后的我自己。但是,我还是我,还是那头拿掉了眼罩的驴子,惊慌失措地看着眼前奔驰的马群,我就站在那个磨坊里,一动不动,不敢前进,也不愿后退。四年里我什么也没有做,还是一样的不爱学习,没有兴趣,在床上与电脑桌前消磨着时光。一路踉踉跄跄好歹毕了业,看着学位证上那个过于陌生的学位,认不出的自己,突然开始一阵反胃,开始厌恶自己。人一旦开始讨厌自己,做任何事都成了一件难事。我离开了磨坊,丢失了磨盘,终于开始没有目标的乱窜。不停的从一个城市离开,去到另一个马上就要离开的城市,从一份工作换到另一份毫不相关的工作,昼夜颠倒,暴饮暴食,介于失控与崩溃的边缘。

        当然,这么长的时间我并不是完全没有学到任何东西,我终于明白自己无法持球,所以我把球传给了别人。我重新接过了父母递给我的嚼子,戴上社会送给我的眼罩,开始在那个新的磨坊里一声不吭地拉磨。

        我告诉自己不要想,不要去思考,只是去感受,感受这个磨盘的阻力,皮鞭的刺痛,感受自己愈加沉重的步伐。我开始慢慢习惯了这种生活,日复一日的跑圈拉磨,手脚似乎更加健壮,脑子里不停搅动地浆糊终于开始稳定下来,我现在甚至摘掉眼罩也不会挣脱磨盘。我学着开始打量这个我呆了大半辈子的磨坊,嵌进皮肉的磨盘,磨坊的门依然那么小,视野却变得更大,可以看到更多的世界,甚至可以看到对面那个磨坊里,跟我一样默默拉着磨的驴子。

        时至今日,我已经到了而立之年,我感觉自己好像死过了一次,重新开始了轮回,再次回到了童年期,又开始睁着眼睛打量这个世界。只是这次,我已然清楚自己没有办法融入那片马群,自己终究不是一匹好马,只是一头驴,一头体型瘦小经常迷路的驴,但是当我拖着那个磨盘走出磨坊的时候,我开始隐隐察觉,拖着磨盘也可以奔跑。

        我想,我的青春大概是真的要开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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